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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偶是不会胡思乱想的,花瓶是不会有任何奢望的,筹码是不会感到遗憾的。
但是人会。
意识到自己重新变成了‘人’的索拉·尤利菲斯,在肯尼斯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地崩溃了。
正如始终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不会向往光明,索拉认为过去的自己之所以能够接受自己内心深处那份空洞与虚无,完全只是因为自己从未见过真正美好的感情,而弗兰克在给予了她一份意外的温暖后,她已经逐渐开始无法接受过去与现在的自己了。
索拉·尤利菲斯开始在潜意识中进行否定。
她否定了过去的自己、否定了现在的自己、否定了自己所谓的家人、否定了自己近三十年的人生、否定了肯尼斯对自己的感情,也否定了自己对肯尼斯的感情。
然而在最后的最后,在一片狼藉中,索拉却始终没有否定弗兰克·休斯,恰恰相反,她发现自己似乎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让自己意识到周围一切都宛若炼狱般无可救药的罪魁祸首。
这是一种病态且畸形的感情,受到过优秀教育的索拉对此心知肚明,但正如戴安娜很清楚‘弗兰克’究竟是什么却依然深爱着他一样,虽然并不知道真相,但同样很清楚弗兰克并不属于自己的索拉根本无法用理性来克服这份感情。
在某个瞬间,她甚至会怨恨床榻上的戴安娜,因为她毫无疑问是弗兰克眼中的整个世界,但她同样无比感激戴安娜,因为如果没有她这颗被弗兰克捧在手心的星星,自己恐怕穷极一生都无法感受到那份温暖的感情了。
于是,在这份矛盾中,索拉不断地为戴安娜读着弗兰克新寄来的信,不仅如此,她甚至会翻看弗兰克寄给戴安娜的每一封信,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念给后者听。
在肯尼斯眼中,这是自己的未婚妻正为了自己的妹妹而不懈努力,希望能够凭借这份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毫无逻辑根据的手段将其唤醒。
在索拉自己看来,每一次为戴安娜读信,自己都会离那个名叫弗兰克的人更近一些,而哪怕只是拉近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距离,都令她感到欢欣。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弗兰克的信已经成为了索拉的精神支柱,而肯尼斯·A阿奇佐尔缇,则愈发让她感到厌烦。
毫无疑问,作为一个男人,肯尼斯根本无法与弗兰克相提并论,就算后者只是一个流浪的吟游诗人,他的痴情、他的浪漫、他的专一,在索拉看来都远远胜过那个刻板且刻薄的【雾月贤者】。
在此时此刻的索拉看来,所谓的爱情并不是推掉实验带自己去高档餐厅共进晚餐,而是哪怕两人相隔着天涯海角,也能够感受到彼此内心中的悸动与思念。
既然弗兰克是真实的,那么肯尼斯就是虚假的。
既然弗兰克是浪漫的,那么肯尼斯就是刻板的。
既然弗兰克是美好的,那么肯尼斯就是丑恶的。
不知有多少次,索拉都想将只会拥抱自己的肯尼斯一把推开,告诉她自己受够了这份令人厌恶的关系,告诉她自己想要去追逐那份让自己重新变成一个人的温暖,与尤利菲斯家族、阿奇佐尔缇家族统统断绝来往。
但她同样清楚这是不行的,因为作为一个陌生人的自己,与弗兰克·休斯之间唯一的纽带,就是后者的挚爱——戴安娜·A·阿奇佐尔缇。
如果斩断与肯尼斯的联系,那么自己不但会被尤利菲斯家族所不容,更会与整个阿奇佐尔缇家交恶,而这自然会导致自己与戴安娜之间再难有瓜葛。
而此时此刻的索拉,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戴安娜这条联系着自己与弗兰克的纽带。
她很清楚这是自作多情,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除此之外的办法,但就算如此,在索拉的心中,自己此时此刻的‘妥协’也是值得的、幸福的,而这种幸福的‘妥协’,对于曾经的她来说甚至都是一种奢望。
【如果能看到弗兰克,甚至跟他说上一两句话……】
索拉轻轻握着戴安娜的双手,一边试图从中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温度,一边垂下自己那双早已浑浊不堪的眼眸,轻声低喃——
“就算是在桌子的另一边与肯尼斯并肩而坐,又能如何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