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白转身,掀开帐帘。帐外的冷风夹杂着草木的腥气扑面而来,让她有些发胀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钟不二生性多疑,监视是必然的,不过她并不在乎,只要自己行得端坐得正,便无所畏惧。
在她走后,钟不二对着木屋外喊了一声,随行的亲兵进来单膝跪地,吩咐道,“派两个最机灵的,给我盯死他,他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随时向我禀报。”
亲兵点下头飞快又出了去,独留钟不二坐在内屋中,思考片刻,他还是觉得不放心,取来纸笔写下状况盖上印章,又唤来信使,让他极快给燕将军送去,做了这件事,他的心中才彻底安宁。
天色破晓时,晨光熹微,李幼白踏着晨风回到了伤兵营。
营地里血腥与草药的气味混杂着泥土的腥气,钻入鼻腔,令人作呕。文定已经带着刘蒙离开回到了他们七军的营地,带走也好,照顾人可是很累的事情。
他们八军不用到前方卖命,可压根不轻松,一旦有事情做忙得都停不下来。
一处临时搭建的木棚下,阿泰失神地坐在一块染血的石头上。
一名八军的士兵正蹲在他身前,用小竹签夹着沾了药粉的棉布,小心翼翼地按在他血肉模糊的脚上。
雪白的药粉一接触到翻卷的皮肉,阿泰的身躯就猛地一颤,额角青筋根根暴起,他却死死咬住牙关,将一声痛哼碾碎在喉咙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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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头,看到了走近的李幼白,浑浊的眼神里情绪翻涌,那里面有恨,有怨,更多的却是一种被现实碾碎后的麻木与茫然。
他没有再嘶吼咆哮,他终于明白,在这人命贱如草芥的沙场,个人的恩怨是何等苍白无力,能活着,就已经是天大的奢求。
此番想着,眼前忽然闪过昨夜与敌军对战的一个瞬间,后背不经意又冒出了冷汗。
李幼白只是平静地扫了他一眼,未发一言,径直从他身侧走过。
阿泰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压抑的冷哼,等那士兵为他包扎完毕,他便撑着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头也不回地没入了营地的晨雾里。
一直蹲在旁边看热闹的河二凑了过来,对着阿泰的背影不屑地啐了一口唾沫。
“嘿,瞧他那怂样!断了根脚趾头倒像是被人刨了祖坟。”河二咧着嘴,用他那市井独有的腔调打趣,“屯长,依我看,您压根就不该费力气救他那个三弟。让他疼死算了,反正救不过来,也省得他那两个哥哥在咱们眼前晃悠,碍眼!”
“你少说两句,怎么着也是同僚。”李幼白不咸不淡地斥了一句,目光落在河二身上,“昨夜追击,我们的人有没有受伤的?”
听到正事,河二脸上的嬉皮笑脸立刻收敛,换上一副正经神色。
“屯长放心,咱们八军的兄弟个个都机灵着呢!跟着大部队屁股后头冲了一阵,功劳没捞着半点,可也没缺胳膊少腿,全都好端端的。”
李幼白微微颔首,心中略安。
自己队伍里的人和其他队伍的人终究不同,这份亲疏远近,在太平年景或许会招人非议,可在此地,却是最真实不过的人性。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伤兵堆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惊呼。
“木姑娘!木姑娘晕倒了!”
李幼白眸光一紧,猛地转身快步走了过去。
围着的士兵见她过来,自动让开一条通路,她看见木锦蓉脸色煞白如纸,嘴唇泛着青紫,人事不省地倒在冰冷的地上。
李幼白立刻蹲下手指搭上木锦蓉的腕脉,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