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之视,在尸山血海白骨神座巡游。
然后手中朱笔一搁,另取御笔一支,点了浓墨,写了个龙飞凤舞的“准”字。
哗哗哗!
东海之上,真有紫微龙吟,碧波一霎平如镜。
无垠海镜照夜天。
这一刻所有远眺东海的人,都能够看到,有一尊无穷高大的神像,轰隆而起,煊赫海疆!
那尊神明看不清面目,依稀是位慈悲女神,抚慰信徒的心灵,摆渡众生出苦海。浩荡夜天,是祂披风。茫茫碧波,是祂衣带。
白骨神座上的鲍玄镜,就是听到这样的潮声。
于尸山绝巅听潮来!
骤觉大限至矣!
他在茫茫血海的正中心,抬望东海,却看到御笔横来,在“鲍玄镜”这三个字上,画了个叉。
他感到这个叉,印在了自己的命运上。
啪嗒。
他坐在了尸山上。
身下的白骨神座,竟然被剥夺了!
其体无限缩小,竟如玉饰一件,而后越飞越高,离尸山,脱血海,如离弦之箭,射破时空,径投东海而去。
他伸手去抓,却只握住一把徒然的天风!
“姜述啊姜述。”
鲍玄镜声冷意沉:“就为了这口超脱资粮,你一步步把我逼到今天,此是人君之德吗?”
“你对得起我鲍家的列祖列宗,对得起我为齐国、为人族所做的一切吗?”
他在尸山绝巅孤独地仰首,做出神只的判言:“君失德望,殆尽民心,人神共愤,自此肇始!”
悬于尸山的恢弘御笔,只是又画了一道延展东海的“横”——
“那就有始有终,请入东海之瓮,暂成超脱之薪。如此计功万载,仍不失身后之名。”
皇帝的意志过分冷酷。
无可抵御的巨大力量,推、拉、吸、拽,以无处不在的种种方式,牵引着鲍玄镜往东海去。
跌坐尸山的鲍玄镜,双手死死抓住地面,十指嵌进死肉里,而后大团大团的尸体都消失,血肉如百川赴海,奔流不息,全都融进他的神躯。
眸中白焰顷成血色,一霎尸山竟清空。
他一拳轰断了那一横,而后以呼啸血海送自身,把血海也咽下。就此飞回东华阁,气势再次暴涨,他毕竟曾经企及过超脱,毕竟有无数年月的积累。
这殊死一搏,让他冲出了东海的吞咽,杀回了皇帝身前。
时空不可阻,天权如飞尘。他直扑御案之上,五指洞开,森森裂世,抓向天子面门。
齐天子平静地看着他,却是提笔轻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