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思量片刻,叮嘱道:“竹素,你再与他提醒一句,三山九侯先生的‘筌’字符,当初还有几分蹩脚理由,厚着脸皮说自己学不会,如今再无借口。”
竹素点头,将老观主的言语,一字一句默默记在心里。
老观主望向他们几位,说道:“学道之士,不要总是怨天尤人,需知天上无善恶,人间有因果。因果此物,混沌一片,看似错综复杂,团团乱麻,学道人不妨回想转念,单以一事一物一个自己为线头,持之以恒,用大毅力,一路顺藤摸瓜而去,见清澈脉络者见己见心见道,若言天地已然如此,总要自家功夫苦苦下手,徐徐见功。”
宋云间三位俱是虚心受教,各有所悟,与老观主诚心诚意打了个稽首。
老观主说道:“学道人要时常互参道法,舍得打开心扉,敢于坦诚相见,好过一味闭门造车。”
犹豫了一下,老观主说道:“你们有机会就跟陈平安多聊聊,这小子想法多,思路广,跟他闲聊,总归是你们赚得更多。”
之后袁化境带着那位形若活了过来的“白骨道人”告辞离去,竹素如果不是明天还要为大骊皇帝护驾,她真想立即返回黄湖山茅屋那边闭关,好好收拾一番道心。
老道士站在桃树下。
见那宋云间还提着旱烟杆,老观主笑问道:“蛟龙之属云雾变化,所以偏好这一口?”
宋云间神色尴尬道:“国师尚未从海上返回,我怕误了事,只好一直拿着。”
老观主笑呵呵一句,“好帮闲。”
宋云间苦笑道:“总是小人小其心,大人大其心,在其位者职责所在。”
老观主点点头,“也有几分道理。”
宋云间只觉得跟碧霄前辈闲聊,真是心累神疲,好像消耗的道力,犹胜修道之士的闭关。
老观主也不计较宋云间的这番心得、见解,只要足够诚心实意,未来在诸多事上磨砺几番,今日偏解总有转为正见的机会。
比如老秀才说话极有功力,好像总能从万事万物里边,找出一点“好”来。
教人误以为他才是那场“三四之争”里边推崇“人性本善”的那个。
这门学问,复杂复杂,一团乱麻,若是做错了,何必觉得徒劳,后学便晓得不走这条道了。
那件事,难啊,登天难。那我们若是做成了,岂不是更显得牛气哄哄?既然如此,为何不做?!
而当时老秀才身边,擅长治学、弈棋……其实什么都算擅长的黑衣青年,面如冠玉,少言寡语,气态温和,眼神却是锋芒无比。
听着自家先生与老道士的扯闲天,在别人家地盘的东海观道观,客人就像在无声质问东道主一事。
十四境修士,不做点什么?怎么,道龄大,就是前辈,境界高,就算先生?
青年时代的崔瀺真是狂妄到没边了。
来,用你的道理说服我,证明我是错的!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老观主再转头,看了眼与之相对厢房的新人新书屋。
不要将他百年心血的苦心经营,付诸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