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中央银行吏员指挥着差役,将十几口贴着封条、沉甸甸的大木箱装上早已备好的马车。
火把猎猎,映照着胡澹年轻却坚毅的面庞,映照着森严的甲胄与寒光闪闪的刀枪。
这支沉默而肃杀的队伍,押着人犯,护着“赃金”,在无数双惊骇、茫然、好奇、敬畏的目光注视下,浩浩荡荡,踏上了灯火通明的朱雀大街。
这消息,比那掘金的妖风刮得更快、更猛。
朱雀大街两侧的楼阁窗户纷纷推开,无数脑袋探将出来。
茶肆酒馆的客人涌到街边,小贩忘了吆喝,连那深闺绣户的小姐,也遣了伶俐的丫鬟挤在人群里打探。
“嚯!这是怎的了?刑部、御史台、中央银行,三司齐动?好大的阵仗!”
“快看那箱子!沉甸甸的,贴着封条!莫不是抄了谁的家?”
“听说是甲字巷挖出了前朝河间王爷的金库!金子堆成了山!引得上万人去疯抢!”
“屁!什么疯抢!我二舅姥爷家的邻居就在现场!分明是那大通钱庄的田阎王,想赖掉工钱,学人玩什么‘以金胁工’的毒计!把些个假金子埋地里,想讹诈那些穷做工的给他白干一辈子!”
“啊?竟有这等歹毒心肠?”
“千真万确!多亏了那位骑在马上的青天大老爷,新科的胡榜眼胡青天。当场识破奸计,三言两语,把那田阎王问得哑口无言。最后那句‘护良善,诛豺狼’,听着就解气,真真是振聋发聩!”
“胡青天?真是那位新科榜眼郎?了不得,年纪轻轻,如此刚正明断,国之栋梁啊!”
“正是!这田伯光仗着是长公主门下,又有钱庄撑腰,平日里何等跋扈,放的那高利贷毁了多少人家?今日撞在胡青天手里,活该!大快人心!”
“护良善,诛豺狼!这话在理,咱们做小买卖的,就盼着有这等明白官儿!”
……
议论如潮水般汹涌,惊叹、怒骂、赞颂交织。
胡澹的名字,连同他那句掷地有声、道尽商道天理国法的箴言,如同长了翅膀,瞬间飞遍了长安城每一个角落。
那端坐马背的青色身影,在摇曳的火光与万千目光的聚焦下,已然化作一座初露峥嵘的丰碑。
此刻,朱雀大街尽头,那巍峨高耸的冰雪城三楼顶阁之上,轩窗半启。
两位绝色佳人凭栏而立,静默地俯瞰着下方那条被火把与喧嚣点燃的巨龙。
晚风拂过,吹起她们华贵的衣袂,撩动她们的发丝,娴静端庄。
郑秋一袭天水碧的云锦长袍,身姿挺拔如凌霜秋菊,容色清绝,眉宇间凝着冰雪般的冷静与洞悉世情的锐利。
她身旁的李渔,则穿着杏子红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小腹已明显隆起,娇憨明艳的脸庞上,一双杏眸望着下方,流露出些许复杂难言的情绪,似有不忍,又似无奈。
“好姐姐,”李渔终是先开了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下意识地抚上自己隆起的腹部,“这是不是太狠绝了些?田伯光的大通钱庄,几乎是长姐外府财源的大头。经此一劫,根基动摇,长姐那边怕是要气得呕血三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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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长公主李漟平日的模样,又念及终究是同胞姐妹,心中五味杂陈。
郑秋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她并未转头,目光依旧追随着楼下那支渐渐远去的队伍,声音清越,却字字如冰:
“李漟是你长姐,可不是我郑秋的长姐。她是杨炯的青梅竹马,又非我郑秋的故人。”
她微微侧首,清冽的目光扫过李渔,“再说了!这局是李淑要给她新得的这把利刃胡澹淬火开锋、扬名立万;是田伯光贪得无厌,自己撞上去寻田甜买地;那前朝的黄金,亦是胡澹自有门路弄来,埋于地下。
我么,不过是将计就计,或是说顺水推舟更为贴切?是我猜着了李淑的心思,棋高一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