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迎接他们的,是训练有素的军阵绞杀。盾牌格挡,长刀劈砍,更有冷箭与零星的枪声从阵中精准射出。每一次抵抗都如同投入沸水的冰粒,瞬间便消失无踪,只留下几具迅速冰冷的尸体和更浓的血腥气。
麟嘉卫的步伐没有丝毫停滞,沉默地向上推进,如同黑色的潮水,无情地冲刷着一切敢于阻挡的礁石。
山路盘旋,终于登顶。
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巨大的山坪之上,依着陡峭山势,坐落着一片气势恢宏的建筑群,这便是无量剑派的核心无量山庄。
这山庄白墙黑瓦,飞檐斗拱,透着历经百年的古朴与森严。巨大的演武场由整块青石铺就,此刻空无一人,唯有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掠过。
山庄大门紧闭,那厚重的朱漆大门上,象征着无量剑派荣耀的交叉双剑徽记,在惨淡的日光下,竟显出一种末路的悲凉。
山庄正对着山坪入口的巨大中门,此刻却豁然洞开。
门内并非预想中的弟子列阵,唯有一人,孤零零地立于中门正中的阴影分割线上,其身形挺拔如崖边孤松,又似一柄即将出鞘、锋芒内敛的古剑。正是无量剑派掌门周镇南。
只见他须发戟张,根根如银似雪,此刻却因激怒而微微颤动。一张国字脸膛上刻满风霜与刚毅,双目精光如电,直射向坡下缓缓压来的黑色军阵。
最令人瞩目的,是他背负双剑,手中还拄着一柄阔剑。背负的双剑,剑鞘一长一短,形制古朴,隐隐透出不同凡响的寒气。
手中拄着的那柄阔剑更是惊人,剑身宽近一掌,通体黝黑无光,唯剑脊处一道暗金纹路蜿蜒如龙,剑尖深深插入脚下坚硬的青石板中,仿佛已与这山、这地、这庄融为一体。
三柄剑,如同三座沉默的山岳,承载着无量剑派最后的尊严与决绝。
“阿弥陀佛!”一声悠长的佛号响起,带着深重的悲悯。
无相禅师排众而出,向前几步,双掌合十,对着中门内的周镇南深深一躬,“周掌门!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朝廷此番南下,意在梳理武林,化干戈为玉帛,并非一味杀戮。
只要无量剑派归顺朝廷,录入镇武司名册,遵纪守法,不仅可保门派传承,更能得朝廷扶持,光大武学。周掌门三思啊!切莫意气用事,徒增杀孽,令这百年基业毁于一旦!”老和尚语重心长,试图做最后的斡旋。
“呸!”周镇南猛地啐了一口,声如洪钟,震得山庄檐角灰尘簌簌落下,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无相!枉你身为少林方丈,武林泰山北斗!竟也甘做朝廷鹰犬,为其摇唇鼓舌!梳理武林?化干戈为玉帛?哈哈哈!好一个冠冕堂皇!
尔等一路行来,手上沾染了多少江湖同道的鲜血?伏牛派何在?我山门前数百弟子血可曾干?这难道就是朝廷的‘玉帛’?
少林千年清誉,今日尽丧你手!佛门清净地,成了藏污纳垢之所!还有何面目在此劝我回头?滚开!休要污了我的眼!”
这话字字如刀,句句诛心,骂得无相禅师面皮紫胀,连连后退数步,长叹一声,再也无言,唯有闭目合十,默念佛号不止。
静玄真人见状,眉头紧锁,也欲上前劝说。然而她目光锐利,瞬间捕捉到周镇南身后那空寂无人的山庄回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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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猛地一沉,瞬间明了。
周镇南应是早已遣散门中年轻弟子和妇孺,只留下必死之心跟随他的门人,如今那些门人已在山门处尽数殉道。
此刻,这偌大的山庄,只剩下他一人。看来他早已存了死志,要以这无量山庄为墓,以己身为碑,以这惊天动地的一战,为无量剑派在江湖史上留下最悲壮、最不屈的一笔。
原来他求的不是生路,而是身后之名。
静玄真人张了张嘴,最终所有劝说的话都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默默地退回了原位,选择了沉默。这种以死求名的决绝,已非言语所能动摇。
李泠端坐马上,隔着数十丈的距离,目光平静地与周镇南那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眼神对视。
她微微侧首,声音依旧清冷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周掌门,归顺朝廷,并非屈辱。镇武司统辖武林,是为秩序,亦为襄助。归顺后,朝廷自有专项资金拨付,助你无量剑派修缮殿宇,广纳门徒,遴选良才美玉,假以时日,跻身真正的一流大派并非虚言。
这无量山依旧是你的无量山,这剑派传承依旧由你执掌。何必如此刚烈,非要玉石俱焚,令这百年基业付之一炬?本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哈哈哈哈!”周镇南仰天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悲愤、讥诮与无尽的苍凉,“李泠!收起你这套虚伪至极的把戏!江湖事,江湖了!千百年来,武林自有武林的规矩!何曾轮得到朝廷来指手画脚,生杀予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