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曾想,李漟那平日来不起眼的钦天监里,竟藏着这等高手,真真出人意料。
李淑深吸一口气,声音里没半分暖意,冷生生道:“李泽这蠢东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刘氏那必死的局,竟被他搅黄了,真是蠢猪!”
与此同时,长公主府邸深处。
李漟并未就寝,她仅着素白中衣,外罩一件红色滚金边的宽大外衣,静静坐于书案之后。
案上摊开的,正是那份详述祥瑞与谶言的奏疏。
静静听完同样内容的密报,她执笔的手稳稳悬在半空,一滴饱满的墨汁,无声地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迅速泅开一团浓重的黑。
她缓缓抬眸,望向窗外被无数火把映得通红的夜空,眼神深处,并无半分惊惶,反而掠过一丝洞悉世情的了然:李淑和李泽这是在给我设局?也好,豕突狼奔,自曝其形。
“报——!”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一名身披玄甲、气息彪悍的千牛卫都尉单膝跪地,双手高举一份黄色卷轴,声音洪亮如金铁交鸣:“殿下,尚书令拟,送附签!”
“念!”李漟凤眸一凝,饶有兴趣的要看李淑在搞什么名堂。
都尉展开卷轴,大声朗诵:“兹有逆贼,胆大包天,竟于皇城禁地、钦天观星圣台,行刺皇子遗孀刘氏并谋害皇嗣。
凶徒负隅顽抗,显露龙虎山正一派独门邪功,铁证如山。其心可诛,其行同谋逆。
着镇武司即刻点齐精干,会同虎贲卫五千甲士,星夜奔赴龙虎山。锁拿一干涉案妖道,查封天师府。
敕令正一掌教张陵,十五日内,亲赴阙下伏罪。逾期不至,视同举教谋反,天下共讨之!”
诏书末尾,赫然是一方并排的朱红大印,正是尚书令李淑的“总揆万机”之印。
李漟听了这话,垂眸沉思半晌,嘴角牵起丝似笑非笑的弧度,幽幽叹道:“李泽呀李泽,偏在皇城内动手,真当我们是睁眼瞎子不成?还是这副不成器的模样,半分长进也无。”
说着,她从锦盒里取出自己那方“监国辅政”的金印,轻轻往旁一放,与先前那枚并排在案上。
两道印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印泥的殷红瞧着竟有几分像凝血,在明黄的诏书上格外扎眼。
李漟抬眼时,眸子里那点温吞气早散去,只剩片寒潭似的冷意,沉声下令:“送去有司,传告天下吧。”
“是。”旁边侍立的都尉躬身应着,双手捧起诏书,脚步匆匆地退了出去。
是夜,诏命飞驰,如若无形烽燧,自皇城星迸而出。驿道辐辏,朱翎羽骑浴星带月,衔命狂驰,直投诸军垒,遍传州府衙。
魏王府内,屠稔稔创巨濒绝。正一道者竭其所能,终夺魄于鬼门。
一夜间,李泽默然枯坐,达旦不辍,觞尽复添,所恃江湖之基,遽尔崩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