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游消失,令李桃歌修了许久的清净心,生出一丝火气。
于私,那是自己为数不多的至交好友,二人从国子监便相识,小胖子溜须拍马,迎奉献媚,又用银钱开道,把李桃歌伺候的舒舒服服。
于公,小皇子是南雨压在大宁的重器,南部七国是否乖巧顺从,庄游至关重要,更为要命的是,他是在琅琊丢失,朝廷怪罪下来,李家难逃干系,兴许会使父亲遭受无妄之灾。
昔日人畜无害光说好听话的小胖子,转身就是一刀。
直入后心。
李桃歌怎能不动怒。
亭中望雄城,火在心中烤。
南宫献已经去传令,师小葵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良久之后,余怒尽消。
李桃歌和气道:“庄游消失之前,可曾留下过蛛丝马迹?”
师小葵轻声道:“任何蛛丝马迹都没有,头天夜里,还请我们几人饮酒,笑着说侯爷您是不是在外被漂亮女子勾去心魄,这么久都不回家。”
李桃歌昂首道:“要么是被人掳走,专门用来给李家作局,要么是蓄谋已久,有同伴接应逃回南雨。”
师小葵纠结道:“我猜……该是第一种吧?庄游挺讲义气,出去吃饭喝酒,从来没让我们掏过钱,不时赠我们衣衫长靴,花钱如流水,横看竖看,不像是背信弃义之辈。”
李桃歌无奈一笑,“若是不提这些,我也怀疑他被人掳走,可细细想来,更像是一场图谋。当初在国子监,他出手阔绰,见面就是十万两孝敬,后来征西,建城,共计给过一百多万两,今日回过头来,才知道那些银子是他的赎身钱,不是白送的。”
师小葵带有歉意说道:“都怪我,没把他看住,我睡觉轻,稍有风吹草动就能惊醒,要是那晚没喝醉,一定能听见开门声。”
李桃歌说道:“无需自责,以你的心智斗不过他,防的了一天,防不了一年。他那晚之所以大方请客,就是要把你灌醉,他的每一步,似乎都在铺垫,国子监结交,是买我宽心,随我去安西,是在试探周围戒备,来到琅琊,便是着手逃离。在异国他乡,当了四年的笼中雀,心里怕是早已憋到发疯,每天度日如年,我若是他,隐忍不了这么久。”
师小葵怅然若失道:“事情过了一个月,怕是早已走出大宁。”
“未必。”
李桃歌凝声道:“琅琊城虽然不是龙潭虎穴,但想在珠玑阁门客眼线中逃走,没那么容易。庄游并不是修行者,步行不及骑马,没有内应相助,一日不过几十里。出东庭,入两江,改道安南,一路关卡重重,凭借他质子之身,回南雨难如登天。”
师小葵急声道:“我带人去追。”
“万万不可。”
李桃歌望着被春风轻拂的琅琊城,斩钉截铁道:“这件事莫要传开,只能由珠玑阁暗地打探,对军卒和衙门都要守口如瓶,不可走漏风声。庄游一逃,牵一发而动全身,朝中敌对党羽会暴起发难,所以只能瞒天过海。”
师小葵谨慎道:“我懂了。”
李桃歌拍拍对方消瘦肩头,安抚道:“这件事你没错,不必心怀愧疚,该吃饭吃饭,该授课授课,就像庄游从未走丢过,谁若问起,你便把庄游不在书院的缘由,推到我的身上。切记,想要出一把力,先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若露出痕迹,才是帮了倒忙。”
本是杀头之罪,反而换来宽慰言语。
师小葵心中涌起暖意,感激涕零道:“多谢侯爷,那我去了。”
转身没走几步,突然听到青州侯说道:“等等。”
师小葵再度转身,见到李桃歌露出一张烂漫笑脸,“心事,要藏在心里,逢人就笑,可解烦忧。”
师小葵艰难挤出笑容,可他自己都觉得僵硬,双手放到脸颊,揉了揉,搓了搓,堆出与李桃歌同样的灿烂笑容,“有没有侯爷三分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