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得像机场酒店的艺术品一样,安全、精致,却毫无灵魂!”
“评论家们拿着同一套话语体系吹捧,拍卖行用槌子敲出一个又一个天文数字,所有人都在这个共谋的结构里狂欢,真正重要的是艺术吗?不!是附着其上的价格标签和社交谈资!”
“结构固然存在,但行动者并非完全被动。”克里克特依旧不急不缓,“曾的作品之所以能站住脚,恰恰在于她没有被完全同化。”
“她的艺术核心是内在的、真诚的,而非迎合市场的标签。好的画廊和评论家的价值,在于能识别并扞卫这种真诚,而非一味媚俗。”
“问题不在于市场本身,而在于参与者能否保持清醒和批判性。就像我们要求学生在学术场域中保持反思性一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从艺术市场聊到文化学,从符号消费扯到全球化资本,语速越来越快,引用着各种理论、人名、案例,言辞犀利,互不相让。
车厢仿佛成了一个移动的学术辩论场,充满了思想的碰撞与语言的硝烟。
而开车的李乐,双手稳稳扶着方向盘,眼睛盯着前方路况,耳朵却竖得像雷达,心里默默给两位老师的交锋打分。
老头攻势凌厉,擅长揪住现象批判,老太太防守严密,善于从结构和能动性角度化解攻击,顺便还能把话题拉高到方法论层面。
但依旧打定主意不出声,学习老王好榜样。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时,森内特大概是觉得和克里克特中路solo不过瘾,突然把“枪口”转向了躲在河道草丛里试图装鳖的小李秃子。
“喂,开车的小子!别装聋作哑!听了半天,屁都不放一个?你觉得你妈那画,最后挂在某个俄罗斯寡头或者中东王子的别墅里,跟摆在博物馆里,区别大吗?”
李乐心里哀叹一声,知道躲不过去了。透过后视镜飞快地瞥了一眼克里克特,老太太也正用那种“让我听听你个小王八蛋能说出什么花儿来”的眼神看着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清了清嗓子,尽量用一种朴素的、说人话的语气道,“这个。。。。。我觉得吧。。。。。。能换钱,就是好事儿。”
话音落,车里瞬间安静了。然后。。。。。。
话音刚落,后排就传来了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的、带着怒其不争意味的冷哼。
“庸俗!”森内特骂道。
“典型的实用主义犬儒!”克里克特的呸着。
“小子,你那颗号称能分析社会复杂性的脑袋,就得出这么个结论?”森内特用手杖虚点着李乐的大腿,“艺术的价值就体现在货币兑换率上?”
“李,你妈妈的作品所蕴含的文化对话意义和美学探索,在你眼里就仅仅等同于银行账户上的数字?”克里克特的语气里充满了失望。
李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回嘴,心里嘀咕,我说实话也有错。。。。。
幸好,地方到了,车子在克里克特教授家那条安静整洁的街道边停下。
老太太优雅地下了车,临关门前,还不忘对森内特攮了一刀,“威廉,管好你的学生,别让他变得跟你一样,只剩下刻薄和。。。对吃的品味。”
森内特冲着嚷嚷,“你也好不。。。。。”
“嘭”的一声,森内特的声音给堵在了车里。
看着克里克特头也不回地走进家门,李乐才松了口气,重新发动车子,驶向奥丁公寓的方向。
“教授,您说您,好好地您惹她干嘛?连着我都跟着挨顿呲喽。”李乐无奈道。
森内特舒服地靠回椅背,脸上露出一丝像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小子,这你就不懂了。吵架,尤其是跟埃拉这种级别的对手吵架,是保持头脑敏锐的最佳方式,是防止老年痴呆的灵丹妙药。而且,你不觉得看她那副永远冷静自持的样子被打破,很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