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雄武与娘不约而同的忽略了他话中之意,娘心疼的拉起儿子的手,他本来年纪幼小,皮肤稚嫩,可他干活卖力,手掌心全是竹片割出、浆糊烫出的伤痕。
手背上还残留有不少水泡,有些已经成了陈年旧印,看着十分吓人。
娘摸着这双手,眼中沁出泪水:
“我的儿,你疼不疼?”
“不疼。”
臧雄武摇头,接着他强忍心中不安:
“娘,你看大夫没有呢?”
父亲眉头一皱,一听这话想要发怒,但最终他看了母亲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怒气冲冲的出去。
娘笑道:
“我看什么大夫?能吃、能睡,就是不能再干很多的活,连累你们父子。”
说完,她看到儿子眼中的担忧,不欲再持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他在铺中做学徒的情景。
一个担忧母亲身体,却又不敢多问,怕令母亲恐惧;一个则是对自己身体心中有数,却又不想儿子挂念、操心,有意转移话题。
母子二人一拍即合,臧雄武说起自己在铺中的情景,专门提及师父是好人,十分照顾自己,并不提在学徒生涯中挨打遭骂的情景。
娘配合的温柔的笑,不时摸摸儿子的脑袋,替他理理头发,眼中说不出的依恋与不舍。
……
当天,臧雄武替她收拾床铺,擦洗身体,看到她肿大得不可思议的肚皮,心中十分焦虑。
这一天,一家人吃了臧雄武从铺子中带回来的东西,母亲也难得好兴致。
可惜她牙口不好了,一些瓜子她是嚼不动的,便慈爱的看着儿子吃。
直至半夜后,她精神不大好了,和臧雄武说她要睡一会儿。
她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
身体蜷缩得像是一只熟透的虾米,她好像受到了疼痛的折磨,但怕影响家里人,硬是忍得一声不吭。
臧雄武察觉到母亲的痛苦,夜里睡不安稳,一直替母亲按摩身体。
她没熬过当夜。
天不亮便开始胡言乱语。
臧雄武在纸人铺当学徒,对丧葬礼仪是很熟悉的,跟着师父还替人主持过丧葬仪式。
可是他家徒四壁,没法给母亲准备寿衣、丧事。
临终之前,母亲突然清醒。
她看着儿子,笑咪咪的道:
“我这一生真是有本事,生了个很好的儿子。”
她饱受病痛的折磨,可她并没有怨天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