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刺耳的金铁交鸣炸响,火星在雨水中迸溅。
杨炯只觉一股沉雄巨力自刀身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本就失血过多的身体一阵摇晃,脚下在泥泞中“蹬蹬蹬”连退三步才勉强站稳。
李飞那刁钻的一枪,竟也被那女将鬼魅般侧身,以刀柄尾端巧妙一磕,险险荡开。
刀枪相交的刹那,两人的目光透过迷蒙的雨帘,终于毫无遮拦地碰撞在一起。
杨炯看到那双面甲下的眸子,清澈明亮,带着惊怒,更有一丝难以置信的熟悉?
这双眼睛杨炯曾在北地的风雪中见过无数次,是那个总跟在耶律南仙身后,偷偷给他塞热乎奶茶、被他呵斥也只会抿嘴笑的丫头。
“萧瑟瑟?!”杨炯的惊呼脱口而出,带着极度的震惊和荒谬。
几乎同时,那女将格开李飞长枪,身形微滞,也看清了眼前浑身浴血,却掩不住熟悉轮廓的杨炯。她眼中的惊怒瞬间化为极致的错愕,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那清越的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带着颤抖:
“主子?!是您?!”
这石破天惊的两声呼喊,如同两道无形的雷霆,瞬间劈在了这血腥混乱的战场核心。
杨炯身后正欲扑上拼命的李飞,手中长枪猛地顿在半空,脸上满是愕然。
牛皋刚踹翻一个皮室军士卒,闻声愕然回头。
张峻正指挥手下抢夺堵路的矿车,也猛地停住了动作。
萧瑟瑟身后,几个如狼似虎、正待冲杀过来的皮室军百夫长,更是硬生生刹住了脚步,脸上凶悍的表情凝固,化为一片茫然。
无数双眼睛,无论是杀红了眼的螭吻营士卒,还是杀气腾腾的皮室军精锐,此刻都齐刷刷地聚焦在场地中央那两个身影上。
刀枪依旧举起,杀气却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大半,只剩下雨声哗啦,和粗重的喘息此起彼伏。
山谷中的喊杀声诡异地低落下去,战场陷入一种极度紧绷又茫然的死寂。
“住手!都他娘的给老子住手!”杨炯反应极快,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肋下伤口的剧痛,猛地转身,张开双臂,对着身后犹自惊疑不定的螭吻营将士厉声咆哮,“是自己人!不要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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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侧,萧瑟瑟的动作更快。
她“唰”地一声将长刀插回腰间刀鞘,动作干净利落。猛地摘下那半副精铁面甲,狠狠摔在泥水里,露出一张宜喜宜嗔、此刻却因激动而涨得通红的俏脸,正是耶律南仙身边那个明眸皓齿的安抚司大总管。
“停!都停手!把刀收起来!”萧瑟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她张开双臂,拦在自己部下面前,目光却死死锁在杨炯身上,仿佛怕他下一刻就会消失在雨幕中,“是自己人!误会!天大的误会!”
大雨依旧滂沱。
山谷中,两拨刚才还杀得你死我活的人马,此刻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螭吻营的士兵握着滴血的刀,茫然地看着他们浴血搏杀、伤痕累累的侯爷。皮室军的勇士则面面相觑,看着他们那位素来泼辣果决、此刻却激动得眼圈微红的总管,满是惊疑。
地上是横七竖八的矿工尸体、倾覆的矿车、散落泥泞的银锭,还有方才短暂接战中倒下的双方士卒,血水混着雨水,汇成一道道暗红的小溪。
萧瑟瑟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几步就冲到杨炯面前,雨水打湿了她的额发,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她仰着脸,眼睛亮得惊人,带着毫不掩饰的亲近和喜悦:“主子!真是您呀!您……您怎么在这儿?还……还弄成了这样?”
她上下打量着杨炯浑身狰狞的伤口和湿透血污的衣甲,心疼之色溢于言表。
杨炯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俏脸,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尤其目光扫过她身后那三千甲胄鲜明、杀气腾腾的皮室军精锐,再看向那条被张峻截断、白花花散落泥泞的运银长龙,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隐隐的肉痛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