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炯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俏脸,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尤其目光扫过她身后那三千甲胄鲜明、杀气腾腾的皮室军精锐,再看向那条被张峻截断、白花花散落泥泞的运银长龙,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隐隐的肉痛涌上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尽量让声音平稳,指着那些矿工和银车:
“瑟瑟,这话该我问你。你怎会在此?还带着皮室军?这些矿工昼夜不停往船上运的银子,是给大辽送去的?”
萧瑟瑟用力点头,雨水顺着她尖俏的下巴滴落,脸上带着一丝完成重任的骄傲:“是公主安排的差事!让我领三千皮室精锐,远渡重洋至此!
公主已经跟这银矿的主人,倭国前田氏谈妥当了。辽军驻扎在此,护他石见银矿周全,助他平定倭国南方那些不服的豪族。
作为酬谢,前田氏将这银矿三年的开采权尽数让予大辽!这采出的银子,自然是要装船运回析津府!”
这般说着,萧瑟瑟指了指海岸方向隐约可见的船影,“船都是前田家帮着备好的大船,只等装满了就启航。”
杨炯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自己领着螭吻营,在倭国境内九死一生,血战连场,心心念念的最大目标,这富可敌国的石见银矿,竟然早就被耶律南仙那女人不声不响地插了一脚,真是有够荒谬的。
杨炯心下郁闷,盯着萧瑟瑟那张犹带兴奋的俏脸,又看看泥水里那些诱人的银锭,再看看自己身后一个个浑身是伤、眼巴巴望着他、渴望银矿犒军的螭吻营兄弟,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他脸上瞬间堆起一个极其“真挚”的笑容,那笑容甚至牵动了他肋下的伤口,疼得他嘴角微微抽搐,却依旧努力保持着“深情”的弧度。
杨炯向前一步,大手极其自然地拍了拍萧瑟瑟的肩膀,语气更是“情真意切”,充满了“久别重逢”的“激动”:
“瑟瑟!我的好瑟瑟!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血雨腥风,刀头舔血,多少次命悬一线,支撑我杀出来的,除了这帮生死兄弟,就是想着……想着还能有再见故人之日啊!今日能在此地见到你,真是老天开眼呀!”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萧瑟瑟的肩膀,萧瑟瑟就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向后一跳。她双手下意识地交叉护在身前,那双亮晶晶的眸子瞬间眯了起来,充满了警惕和审视,像极了一只嗅到了危险气息的小狐狸。
“打住!主子!”萧瑟瑟的声音清脆,带着毫不掩饰的防备,“您省省吧!以前在北地,您哪次见了我不是板着脸训斥‘没规矩’、‘离远点’?躲我跟躲瘟神似的,如今在这倭国荒山野岭、大雨瓢泼、满地死人的地方,您突然说这话?还笑得……笑得这么瘆人?”
她皱了皱挺翘的鼻子,毫不客气地戳穿,“您这弯子绕得比倭国的山路还陡!老实说吧,是不是看着这白花花的银子眼热,又瞧着我带来的这三千精锐皮室军心痒,想空口白牙哄我给您白干活?想白嫖这银矿?门儿都没有!”
一番话说得又快又脆,如同连珠炮,噎得杨炯那“深情”的笑容僵在脸上,伸出去的手也尴尬地停在半空。
周围离得近的螭吻营士卒,如牛皋、李飞等人,听得清清楚楚,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色通红,肩膀直抖。
杨炯老脸一热,心中暗骂这丫头才多久不见,不仅功夫见长,这心眼也跟明镜似的。
但他杨炯是何等人物?脸皮之厚,心思之活,岂是小小挫折能打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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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收回了手,非但不恼,反而将胸膛一挺,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被“深深误解”、“痛心疾首”的悲愤表情,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瑟瑟!你……你这话太伤人了!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杨炯痛心疾首地指着自己满身的伤痕,又指了指身后同样浴血的螭吻营将士,“你看看!看看我们!血都快流干了!我们螭吻营三千虎贲,如今只剩这一千五百伤疲之众!我们浴血拼杀,为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这点阿堵物吗?”
他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悲壮,“不!我们是为了荡平倭寇,雪我国耻!是为了给死难的袍泽兄弟讨还血债!是为了让这东海之滨,再无人敢犯我天朝!此心此志,天日可表!”
他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配合着浑身浴血的惨烈形象和身后一片沉默却肃杀的伤兵,竟真透出几分悲壮的感染力。连萧瑟瑟身后的几个皮室军百夫长,眼中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杨炯话锋猛地一转,目光灼灼地盯住萧瑟瑟,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坦诚”和巨大的“诱惑”:“瑟瑟,你想想!眼前这点蝇头小银算什么?
前田氏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仰仗地利、守着一座银矿的倭国土豪罢了!倭国真正的膏腴之地在何处?在平安京!在摄津!在那天皇和藤原氏盘踞的大城,那里才是财富的海洋,才是功业的顶峰!”
他上前一步,声音压低,却带着一种令人血脉贲张的煽动力,手指指向东方,仿佛穿透了重重雨幕:
“如今倭国疲弊,正是天赐良机。我螭吻营虽疲,锐气尚存!若得你和这三千百战皮室精锐相助,你我合兵一处,四千五百虎贲,乘此大胜之威,直扑平安京,何愁倭国不破?”
杨炯猛地一挥手,仿佛已经将那倭国都城踩在脚下,语气斩钉截铁:“只要灭了倭国,这石见银矿算得了什么?还用看他前田氏的脸色?还用拘泥那区区三年的开采权?
笑话!到那时,这矿就是你的!你想采多少年就采多少年!想挖多深就挖多深!让那前田氏滚回老家吃土去!